自从利玛窦和郎世宁辈来到中国,为我们打开西画的窗子以来,中国的绘画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我们不但有了自己的油画家、水彩画家、色粉画家及欣赏它们的观众,而且有了媲美于西方的绘画教育系统,这一系统为中国源源不断地培养出堪称世界最大的画家队伍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中国的画家突破了绘画题材和艺术形式方面的限制,营造个性化风貌卓有成效。近十多年来,画家对绘画的本土特色和民族气派的追求趋于自觉:越来越多的油画作品显示出水墨画的形式趣味。在各种风格、各种观念的油画作品集中展示的场合,我们感到许多油画家对色彩的感觉和热情趋于消退。
当然,一以贯之地重视色彩,通过色彩来表现个人感受的画家并没有绝迹,但这样的画家显然十分稀缺。因此,每当我观赏画家金纪发的作品时,总有一种喜悦爽快之情——他给我们在绘画形式感受方面的饥渴以饱满的补充和餍足。
作为生活在上海的画家,金纪发的绘画艺术自有其学术渊源。20世纪初期海上”洋画家”群体,在色彩的探求方面。可以说是全国画坛的引领力量。50年代以后定居上海的林风眠、吴大羽、颜文粱、周碧初、张充仁诸家,虽然在革命意识形态为旗帜的艺坛处于边缘地位,但他们在艺术上始终我行我素。对新一代画家的熏染,犹如春风化雨。陈钧德、金纪发等人从中国20世纪大一统美术教学体制中脱颖而出,别具风神,可以看作上海画派薪尽火传的历史进展。
像上海油画界前辈一样,金纪发的作品也是以静物和风景为主体。静物中的瓶花,风景中的江南水乡,又是他最钟情的题材。在他眼中,单纯的瓶花俨然缤纷的宇宙,或深邃宏富。或宁静淡泊。或可将其不同表现形体构成、光色对比归入两种类型——以鲜明的红,黄暖色调对比构成的灿烂热情,如炽热的阳光,这一类作品以《彩韵》和《瓶花》系列的许多作品为代表。另一种则以清冷的蓝。紫为基调构成的宁静和优雅,如澄澈的月光,这一类作品可以《春之歌》、《晶莹》为代表。从整体意境看,两类作品实际上具有同一种格调,那就是高雅的澄静。我们可以从他的调色盘中起主导作用的黑。白两种颜色品味、分析画家在色彩上的经营布局,也可以从画家的性格。气质上追寻这种审美格调的源头。
类似的色彩格局,在金纪发的风景画和人物画中也可以看到。无论江南水乡还是北国林野,不同的色调处理表现出不同心境中观照不同的美。而基本格调依外是优雅和宁静的,我们可以想象面对自然和画布的画家,是何等悠然自得。
如果把金纪发的绘画特色完全归结为色彩的表现性。显然是片面的。金纪发绘画的另一支点,是对画面节奏和韵律的把握。他超越了印象派画家对自然物象形色的沉浸,瓶花、林木、水巷、阳光被他用激动的笔触分解并重新组织。光色形体遵循一种音乐感获取新的生命节律。金纪发的艺术气质并不是一味的从容宁静。他更有激昂、奔放的一面。他的激昂和奔放从那些自由、率性、甚至狂放的笔触,从那些刀、笔交叠,薄刷。厚堆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挥洒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。从上海美专毕业到如今,经过四十余年的历练,金纪发在艺术上已经达到“通其意而无适不可”的境界。他为我们展示的阳光、鲜花、清风、流水,是画家生命之流的闪光,是画家温厚心性的辐射,也是自由对于艺术创造的价值的证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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